对我这代人来说，与互联网的交集从 Windows 开始的。伴随着经典的开机音乐，蓝天白云草原出现在眼前，这是每次上网冲浪的仪式。毫无疑问， PC 桌面操作系统已经是 Windows 和 macOS 的天下 ，还有不到 3% 的市场份额留给了开源的 Linux。然而你可能不知道，在这些主流的 PC 操作系统外，还有不少一些小众却特立独行桌面操作系统，有的可能由一个「疯子」开发，有的一度有望走向主流，他们是组成互联网历史的有趣拼图。今天要说的，就是剩下那 1% 操作系统背后的故事。TempleOS：为上帝开发的操作系统 这是上帝的神殿，就像所罗门圣殿一样。这是一个供奉上帝，并征询上帝旨意的社区中心。这段话不是出自圣经，而是一个叫做 TempleOS 的桌面操作系统的简介。Temple 的中文意思就是「圣殿」，顾名思义，这是一个以「圣经」为主题的操作系统。这个操作系统里的所有元素，几乎都与《圣经》以及与上帝相关的宗教文化有关。打开 TempleOS 的界面，屏幕中央会出现一把利剑和一个天平，有人猜测这是取材于正义女神像手持的剑与天平。当你按下 F7，就能接受「God Word」，其实就是随机弹出《圣经》里的单词，而 Shift + F7 就能打开《圣经》里段落。而 F6 则可以掉出一端类似 8bit 音乐的旋律，据说这是上帝的歌声。按下 Shift + F6 则能看到「上帝的涂鸦」。虽然 TempleOS 诞生于 2013 年，但画风却像 80 年代的像素游戏，只有 640 x 480 16 色的分辨率 ，跟微软早期的 MS-DOS 有点类似。这不是开发者技术不过关，而是程序员 Terry Davis 有意为之。Terry Davis 表示这是上帝的旨意，因为这能让孩子更容易为上帝作画，「这是和割礼一样的圣约」。就连桌面的文件系统也叫做「红海」（Red Sea），而系统的编程语言则叫做 Holy C，这是 Terry Davis 通过基于 C 和 C ++ 改编而成的一种编程语言。不只是自创编程语言，TempleOS 总共超过 12 万行的代码，都是 Terry Davis 一个人花费 10 年写出来的，而且还是当时十分前沿的 64 位操作系统。 ▲图片来自：Hacker Noon这样的代码数量，大概与 Photoshop 1.0 相当，这在 IT 行业已经算是个不小的奇迹，相当于一个人盖起了一栋摩天大楼。中文互联网里也有一个凭一人之力完成几万行代码产品的程序员，就是当年写出 Foxmail 的张小龙。说 Terry Davis 是一个计算机天才并不为过，Terry 从小开始接触编程，小学已经开始使用 Apple II，1994 年获得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电气工程硕士学位，跟很多狂妄的天才一样，Terry 自称为「有史以来最聪明的程序员」。 ▲Terry Davis . 图片来自：维基百科Terry Davis 最终没有成为下一个比尔·盖茨，最大的阻碍便是「上帝」，用凡人的话说，他患上了精神分裂症。1996 年开始，Terry Davis 开始出现幻觉，认为自己受到外星人和政府的监控。很快就不能再正常工作，只能长年待在父母的家中，与一只鹦鹉作伴。直到 2003 年，Terry Davis 突然声称收到了上帝的旨意，要为上帝打造一个操作系统作为他的圣殿，此后 10 年 Terry 就一头扎进了这个属于上帝的操作系统中。Terry Davis 坚信 TempleOS 会被硅谷的互联网巨头接纳，一直存在千年。尽管 TempleOS 可以说是一个「疯子」开发的操作系统，可当 Terry Davis 在 2018 年去世时，不少程序员在悼念他时，都不否认 Terry 拥有顶尖的编程水平。某种程度上，Terry Davis 就像那些集天才与疯子于一身的艺术家，用极致的技术将心中的世界表现出来，仿佛程序员中的梵高。如果世界末日来临，你需要怎样的操作系统？ 如果你认为 TempleOS 已经够疯狂那就错了，有一位叫做 Virgil Dupras 的程序员虽然没有收到上帝的指令，但依然想用一个操作系统为人类文明打造一艘诺亚方舟，以应对世界末日。这个专供末日世界使用的操作系统叫做 Collapse OS ，只有简易的功能，却几乎可以在找到的硬件上运行， Dupras 表示：我们要求它必须有足够广的泛用性，并且能在任何环境下运行。然后我们看中了 Z80 微处理器，这可能是大部分人最容易找到的硬件。Z80 是一颗 8 位微控制器，在 1974 年由 Zilog 推出。据 Dupras 介绍 ，之所以选用 Z80 ，是因为它已经投产很久，并被广泛用于大量电子设备上，即便是拾荒者也能轻易搜集到。这意味着当人类处于末日环境，只要幸存者拥有基础的编程知识，从废墟中找到含有 Z80 微处理器的设备，就可以运行 Collapse OS ，Dupras 已经成功让 Collapse OS 在一台 1988 年上市 16 位经典游戏机 MegaDrive 上运行。Dupras 之所以要开发这样一个操作系统，是因为他认为全球供应链在 2030 年前就会面临崩溃，由于电子产品复杂的供应链体系，一旦崩溃人类文明将回到「低技术」水平，可能几十年无法恢复现在的科技水平。而一个能够就地取材编程的操作系统，有望让濒临崩溃的人类文明更快恢复到信息时代的水平。尽管 Collapse OS 的设想很美好，但其可行性也遭到了不少质疑。有人指出，当末日来临，就连托管 Collapse OS 源代码的 GitHub 也会宕机，更别说这个操作系统了，而且从那些废弃设备和零件中组建一个新的系统并没有想象中容易。 ▲图片来自：ZEUS News而 Dupras 自己也承认 Collapse OS 还存在不少缺陷，他表示只有在特定的崩溃程度下这个系统才能奏效，太轻微的灾难人类不需要，太严重的灾难也无能为力。目前看来，Collapse OS 的确有些鸡肋，但当人类再遇到一次类似当年陨石撞地球的灾难，要怎么存活并恢复现有的科技文明，也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。差一点成为 macOS ，差一点让乔布斯回不了苹果 很多人都知道，苹果在 1996 年收购了乔布斯创办的 NeXT，这不仅让 NeXTSTEP 成为未来 Mac OS X 的基础，更让乔布斯回归苹果，造就之后的种种神话。 ▲图片来自：Dave’s Mac Blog1996 年苹果已经处于破产危机，其为 Mac 电脑开发的新系统 Copland 却十分不稳定，最终被放弃，苹果转而收购成熟的操作系统。除了 NeXT，当时苹果还有另外一个选择，那就是同样由苹果前高管 Jean-Louis Gassee 创立的 BeOS。BeOS 完全符合苹果的要求，这是少数可以在 Power Macintosh 上运行的非苹果操作系统之一，而且在稳定性和流畅度上都优于当时苹果操作系统。《BeOS Bible 》一书作者 Scot Hacker 认为， BeOS 同时拥有 Mac 那样的优雅和 Unix 的强大，而 Mac 到好几年后才达到了同样的水平。Scot Hacker 曾在 2001 年对比过 BeOS 和 OS X 系统。发现很多方面 BeOS 依旧占上风，比如涉及多线程和多任务处理时，配置较低的 BeOS 设备要比高配置的 OS X 设备还要快一个量级。苹果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优秀的操作系统，BeOS 实际上是当时苹果的第一选择。出价也从开始的 1.2 亿美元提高到 2 亿美元，然而 Be 提的价格却是 3 亿美元，双方不欢而散。在求 BeOS 而不得的情况下，苹果才找到「备胎」NeXT，最终以 4.29 亿美元收购 NeXT，或许当时苹果还在后悔当初应该咬咬牙将 BeOS 拿下。就这样， BeOS 与苹果失之交臂，两者的命运都因此改变，但却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极端。虽然 BeOS 用户体验优秀，却始终没有在市场上获得成功。在 2001 年被 Palm 收购后不久，也走到了生命尽头。尽管后来 BeOS 被一些发烧友以 Haiku 的名义复活，但早已不复当年之勇。如果当年苹果收购的是 BeOS ，今天会是什么样呢？曾让美国忌惮的 TRON 无论是 PC 还是智能手机，主流几个的操作系统都出自美国的科技公司。其他国家要想动摇这些操作系统的地位有多难，30 多年前日本的操作系统 TRON 就已经体会过。TRON 最初是东京大学教授坂村健发起的一个项目，旨在「为全社会的需要创造一套理想的计算机结构和网络。」TRON 也被日本人寄予了摆脱微软垄断的厚望。当时坂村健已经意识到，互联网可能会成为未来社会的「水电煤」。基本软件，就是软件的平台，是资讯化社会的基础，就该如水与空气一般。80 年代中期，以 TRON 为内核的计算机操作系统已经基本成熟，从桌面系统 BTRON，用于通讯设备的 CTRON，到用于家用电器和汽车 的ITRON，日本已经拥有了一套完备的自主研发操作系统体系。 ▲运行 BTRON 的个人电脑. 图片来自：XahLee.而 TRON 系统都是开源的，这样意味着着，如果这套系统被市场接受后，很可能对微软的 Windows 造成不小冲击。但还没等 TRON 和 Windows 一决雌雄，美国就已经以「不公平贸易」为由将 TRON 扼杀在摇篮中，而采用 TRON 的美国企业也将受到打击，在这样的制约下，TRON 很快就退出了 PC 市场。虽然 TRON 在 PC 市场折戟，但并没有销声匿迹，反而成为了全球终端数量最多的操作系统之一，遍布于手机、家店、汽车等数十亿电子设备中，影响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。而当年的老对手的微软，也于 2003 年宣布加入 TRON 阵营。从去年开始，因为一些外部因素，华为自主开发的鸿蒙操作系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。TRON 的经历，或许也能为其他国产操作系统提供一些启发。红旗 Linux：昔日国产操作系统的旗帜 中国其实也不乏国产的 PC 操作系统，但和 TRON 从 0 到 1 造轮子不同。国产操作系统基本都是基于开源的 Linux 内核开发，但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，毕竟就连 Android 也是使用 Linux 内核的。在众多国产操作系统中，红旗 Linux 是最具代表性的其中一个。红旗 Linux 1.0 诞生于 1999 年 ，最开始是国家出于信息安全考虑，主要供政府机关单位使用。也正因如此，早期红旗 Linux 完全不愁订单。在 2001 年北京市政府桌面操作系统产品正版软件采购竞标中，成立不到两年的红旗 Linux 还从微软手中抢到了订单。除了政府订单，IBM、戴尔、惠普等 PC 厂商为了节省成本，也曾在其产品中预装红旗 Linux ，到 2001 年 7 月，红旗与 PC 厂商的 OEM 协议超过 100 万套。 ▲红旗 Linux 6.0 桌面很快红旗 Linux 就占据了国产操作系统市场份额的第一位，然而这样的成绩并不是因为其产品体验，相反糟糕的用户体验已经为红旗 Linux 后来的命运埋下伏笔。据财新网报道，很多使用者拿到预装红旗 Linux 的电脑后做的第一件事，格式化电脑然后重装 Windows 操作系统。跟拥有成熟应用生态的 Windows 相比，红旗 Linux 完全不是对手。2014 年2月，研发的红旗 Linux 中科红旗发布清算公告，宣布公司正式解散。也是从这一年开始，一众国产操作系统扎堆冒了出来，但很多只是为了政策补贴而来，甚至还出现了麒麟这样的换皮产品。希望在不久的将来，能迎来一款让我们扬眉吐气的国产 PC 操作系统。很难说这些国产操作系统如果体验做得更好，就能动摇 Windows 的地位。这也是大多数小众操作系统的命运，几家巨头庞大的用户量和应用生态，是难以逾越的城池。 ▲红帽 Linux但无论是 PC 还是智能手机，那些 Windows 和 macOS 之外、Android 和 iOS 之外的小众操作系统，都让整个互联网显得更加生机勃勃。给小众操作系统留下一些生存空间，也是给创新和变革的种子更多生根发芽的机会，否则互联网的未来就过于无聊了。题图来自：《少年谢尔顿》